來,說點甚麼吧!談談自己的工作吧。一來想要交代近況,二來也想給自己留一點甚麼。就像小孩子在樹幹或牆角上刻劃自己的身體高度。但是,應該說甚麼呢?也許,就從一本辭典說起吧。我想說的,是由中大出版的香港手語辭典。
事緣早些日子我給同事Jafi翻譯手語課程的講義。這些pdf格式的文件,通常都貼上了一段影片,片內有兩人使用手語交談。講義以中文記錄下每個手語生字,並附上該段對話的中譯。我要做的,是把手語字彙及中文翻譯的部份,譯成英語供外國學生閱讀。
我那時還不習慣看手語,看完影片後,也並不完全明白。於是便常常翻查辭典。這是一部中英對照的辭典,可以查看「正確」的英文生字,而且也有例句可看。與手語字彙對應的英文生字,我不一定懂,譯的時候寫不出來。查一查,找到了,便記在心裡。要是記不住,下一次還可以再查閱。有些時候,看不清楚影片中的手語字彙,復又查看辭典,便知道這手勢如何表達。這段日子以來,好些影片我重看了不少次,這部辭典好像也翻閱了不少次。
有一次把辭典遺留在Jafi那兒,過些日子再去,辭典已不見了。心兒提著,吊著,就是放不下。四處嚷嚷,最後某同事給我找回來了。第二次,又放在那兒;不見了,原來是某同事借去了。辭典連番不見了,可見我多粗心大意。但辭典不在手邊,總叫人心裡不太踏實。
替Jafi完成講義翻譯後,上頭另給我一份工作。這一次,是有關兒童「手語獲得」的研究工作。我的主要工作,是觀看影片內的手語對談,並使用elan軟件將之逐一記錄下來(見圖)。可以說,這個研究項目,我是參與其中的一份子。
(圖:elan軟件)
當然,我的工作不只這一件;不過,接手研究項目,卻是第一次,心情有點複雜。先是不情願,沒有說出來。上頭派下來的工作,沒理由拒絶嘛。後來看這片形勢,怎也逃不掉了。不如就狠下心腸好好地幹吧。從網上下載了一份elan軟件的使用說明(那是只得十多頁的簡約版,至於厚達二百多頁的全版本,單是看看已叫人吃不消)。花了幾天刨電腦的專有名詞(刨得想吐),把其中一頁再看上好幾遍,好記在心裡(心想那一頁或許有用)。
到了上場的時候,又花了兩天,摸熟elan軟件的操作方式。至今不至於全懂,但也不算是初哥了。雖則工作不一樣了,辭典還是放在手邊。有時,看著影片裡的手語,對應的英文生字我一時記不起來,又拿起辭典翻查了。幹著幹著,當初那份不情願,那份抗拒,全消散不見。
可惜我後來還是失去了這部辭典。不想說的,就不說了。想到這會兒,心情如像翻江倒海。倒不是為了那贈予辭典的人,或他當初那一點好心。為只為工作的時候,見不著那部辭典。這一下子,甚為傷心。不止一次跟自己說,別再為一部辭典而傷心了,看這傷心的模樣,多麼的幼稚。再說,它只是「生財工具」,何必呢。復思疑自己心眼太小,氣量狹窄,總在小事上著眼,處處計較。但辭典不在,心情十分失落。
寫到這裡,以朱自清的一段文字作結:
「在畢業的那年,到琉球廠華洋書庄去,看見新版的偉伯斯特大字典,定價才十四元。可是十四元並不容易找。想來想去,只好硬了心腸將結婚時候父親給做的一件紫毛(猫皮)水獺領大氅親手拿著,走到後門一家當舖裡去,說當十四元錢。櫃上人似乎沒有甚麼留難就答應了。這件氅是布面子,土式樣,領子小而毛雜...原本用了兩副馬碲袖拼湊起來的。父親給做這件衣服,可很費了點張羅。拿去當的時候,也躊躇了一下,卻終於捨不得那本字典。想著將來准贖出來就是了。想不到竟不能贖出來,這是直到現在翻那本字典時常引為遺憾的。...」
在華洋書莊一書的自序中,何安達引用了這段文字,說:「前人愛書的情懷及鑽研外文的決心,每每使我輩汗顏。」昨天到尖沙咀上手語課,老師替我們温習初班的手語字彙。他說,不看初級講義上的圖解就能夠打出手語字彙的同學,竟然一個也沒有。這一番說話,使我無地自容。怎麼那部辭典礸研了好些日子,裡邊的東西就沒好好記住了呢?辭典在,可腦子裝不住知識,不也當感到羞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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