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急促發展,不僅改變了她的面貌(舊樓被拆卸迨盡)以及人文風貌(小商販逐漸絕跡於社區),其實也靜悄悄的影響了我們的家居生活以及小朋友的活動範圍和空間,其中我最懷念的竟是 - 床下底。
香港房價之貴可謂冠絕全球,很多家庭都要花上畢生積蓄才能買到一個火柴盒般大小的“安樂窩”, 其可用樓面”的面積既小,港人遂不得不花盡心思,千方百計的增大居室的空間; 如把露臺密封,使之搖身變成睡房,或者將廚房改建為開放式來增加空間感等等, 但有一個空間卻肯定早已消失,那便是舊家庭必備的床下底。
床下底其實是個頗為奇特的地方。 香港寸金尺土的畸形情況不自今日始, 五、六十年代港人居住環境之擠逼較諸今日可謂過之而無不及, 一家五、六口租住一個房間的情況比比皆是. 然而即便如此,很多家庭都有留下床下底的傳統。 那時候流行兩三層的 “碌架床”,其好處當然是“慳地方”,一張三層的碌架床隨時可睡四、五個孩子,但說也奇怪,家長們寧可把雜物堆放在上床,也不願意放在床下底,興許是因為易於存放和收拾的緣故罷。 由此之故,床下底便騰出一個可容小孩子藏身的空間。 老實說床下底絕非一個明淨的地方,小時候我最痛恨的家務是拖地, 因為除了一般地方外, 母親特別交待要拖乾淨“床下底”, 以其陰暗潮濕容易惹塵. 但清潔床下底捐出捐入,這項工作比清潔一般廳房吃力和辛苦得多。
童年時,床下底除了是個遊樂場外,亦是個庇護所。小時候我們沒有那麼多機會出街(父母都太忙,况且當年亦沒有什麼親子活動的概念), 小朋友放假都只能躲在家裏玩,而最“就手”的遊戲肯定是“捉迷藏”, 捉伊人的最佳匿藏點則莫過於床下底了。 躲在床下底可以監察著別人如何到處找尋自己,那種沾沾自喜的心情,我至今仍歷歷在目。 此外,床下底也是個天然的“避難所”,每當老媽拿起藤條時,我的第一反應便是躲進床下底,如此她打得再狠,只要我匿在床下底, 身上承受的力度亦會大大的減弱(藤條從高處掃下來的力度比平向掃過來的力度大得多,我是這方面的力學專家)。 由此之故,我對床下底有著無限依戀。
如今你若走進香港的家居,便會發覺現今香港人的床都沒有床下底的,絕大部分床的設計是床下面都連著拉櫃,方便擺放衣服雜物。 這是香港的現實情況,我們不可以浪費一分一寸的空間。 床下底是奢侈的空間,當然不可以空置, 而小朋友則失去了個活動的小天地。
現在,我凝望著自己家裏的床下底(當然已成了櫃桶),腦海中竟泛起童年時身在床下底的片段, 那是一種既溫馨且安全的感覺。 局促而漆黑的小空間,成為我個人的小斗室,偶然我會躲在床下底胡思亂想一些沒有答案的問題,如我從何而來,為何而來,又或者這個宇宙是否還有另一個我之類的“胡思亂想”。 成年後為學業、事業等奔波,早已把這些遐想拋諸腦後。 然後,我忽發奇想,現在的香港人,包括你和我,是否都需要一個屬於自己的 ”床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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