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的父母不要說打, 即使是罵自已的小朋友也是少心翼翼的, 生怕傷害了他們幼小的心靈, 事實上社會亦經常發生一些小孩子因為受不住父母的責罵而輕生的悲劇, 感概之餘不禁回想到; 對上一代的孩子來說, 父母的打罵著實是家常便飯. 事實上, 在那個奉行 [棒下出孝子]的年代, 有那個小孩子沒有被責打過? 從父母的認知角度來說, 教仔的唯一也是萬應良方便是先罵後打,分別只是程度而已. 在我的童年時代, 教仔的責任主要是落在母親的身上(父親每天都是早出晚返的, 根本無暇[招呼]我們). 母親的脾氣雖然暴躁 (她的好友戲稱她為”火燭鬼”, 其脾氣如何可想而知), 其實並不怎樣體罸我們, 當然偶爾以藤條”愛錫”一下我們是免不了. 記得有一次享用過母親的藤鱔燜豬肉後, 手腳留下一條條的藤條痕, 翌日回校時自然遮遮掩掩的, 不想同學們看到, 好不容易回到座位, 坐下來一看, 隣位的同學湊巧也剛被修理完, 手,脚上也是縱橫交錯的藤條痕, 兩人相視交換了一個會心的苦笑, 心底竟泛起一股[知己]的暖意. 其實藤鱔燜豬肉在那個年代已算是輕手的了, 日前跟同輩談起童年往事, 絕大部份都有被父母責打的經驗, 有些甚至被父母用鐵鎚拷打手指的, 最恐怖的是他們曾目睹有人竟然用剪刀剪女兒的耳朵, 這在今天肯定要坐牢了. 成長於母親的責罵聲中, 對她的罵語自然是[耳熟能詳], 現在仔細想來, 她[鬧仔]的方式可謂五花八門, 多姿多彩. 最使我讚嘆的是, 在不同的情况她都可以找到最針對性的罵語來教訓我們, 其用語之生動概括, 細味起來其實是包含著很豐盛的語言內涵值, 誇張一點來說簡直可以開一門[鬧仔語構學]作專門的研究. 相對於今天如此矜持的父母, 這門[口藝]可說是失傳了. 我記得母親最經典的罵語有: · 生仔生著你真係三生有幸· 乜張櫈有蟻咬你咩? 點解你成日都坐唔定嘅?· 聽日? 聽日我俾個官你做(釋義: 每當我們推搪塞責, 不願 "今天的事今天做”時的罵語)· 唔出聲冇人話你啞· 你都唔嗅米氣· 乜你重煩過何非凡· 講你又唔聽, 講完你又問· 雷公嚮你好匿埋喺枱底 (釋義:有時候我們和她開玩笑, 她佯怒時的笑罵語)· 你話死(佛山音”市”)嘛, 咁大個仔/女都唔識揸支針/揸筷子/縛鞋帶· 返去至慢慢泡制你· 信唔信我掀開你個頭倒落去吖嗱 (釋義:有時候我們没甚麼胃口吃她煮的東西或者批評她所煮的東西, 惹怒了她時候的罵語)· 喺囉, 有工人跟手尾吖嗎 (釋義: 這是每當我們”冇手尾”亂放東西時的罵語)· 你俩個前世梗喺撈亂骨頭 (釋義: 這是每當我和弟弟互相爭吵和爭東西時的罵語)· 理得你哋打到死夠· 一時糖黐豆,一時水溝油· 唔顧身世, 唔顧頭髻· 你估你有十萬九千七身家啞?· 冇錯, 我仲同你湊仔· 俾個良心你當狗肺· 人一路,鞋一路· 斬咗我個頭俾你當櫈坐· 生仔唔知仔心肝· 真喺火都嚟埋· 食懵你啞, 咁嘅餸你食過世都願· 你話真喺唔得佢死· 食嘢唔做嘢, 做嘢打爛嘢· 你[琴]日坐尾班車落嚟咖?(這是句調侃語, 每逢我們不知道/做不來一些她認為很簡單的事情的時候, 她便會以這句話嘲笑我們)· 我同你挽鞋· 貂鼠可憐人, 人不可憐貂鼠· 見你前面, 憎到你後面· 鬼整你啞, 做乜鬼喳喉咁嘈· 打句問句我都唔信· 蝦, 第二樣嘢又唔見你咁叻, 乜駁嘴駁舌你又咁叻· 想創你個心 不瞞你說, 我現在是一面寫, 一面禁不住在會心微笑; 看著這些罵句, 我彷彿看到母親的不同表情; 煩燥的, 抓狂的, 無奈的, 沒好氣的, 偶爾是莞然而笑的, 都在此刻一一的浮現在眼前. 同場加映: 我反而不太記得父親有甚麽常用的罵語, 大概是因為他太忙於工作, 長期缺席了我的成長期的緣故罷. 我只記得他年輕時很喜歡說 ”嗰個斬頭殼” 或者 ”[鏗](即扑的意思)你個頭殼” 這兩句没有意思的助語詞, 但晚年已經很少聽他這末說了. 倒是退休後, 每當我們問他喜歡往甚麼地方吃飯時, 他的第一個反應總是 ”我食乜有乜嘢所謂, 不過上次食過嗰間幾好”, 終於我們仍是[老人行舊路]的返回相熟的食肆吃飯. 另外有時候他看完報紙/電視, 想發表一些個人意見, 也很喜歡說 ”我就唔懂呢啲嘢, 不過XX”, 有好一陣子我們都喜歡拿這個來調侃他. 我想他這樣說其實是反映了他謙恭的本性與傳統中國大男人天性的融合罷. 提起父親, 我倒記得這樣的一件軼事, 小學的年代他偶爾會帶我們去參加一些宴會, 每當他踫到行家,朋友, 需要介紹我們一家時, 他總是這樣說: [呢個喺我女人, 呢班喺我啲乞兒仔]. 我當然知道也明白這是自謙之辭, 但仍無法控制自己心底裏老大的不高興, 尤其後期升上中學後, 不满的情緒更是越見高漲, 給形容為乞兒仔的感覺甚是侮辱, 即使是出自父親之口也改變不了這個心理反應, 當然即時不好(也不敢)說甚麼, 惟有別過面去, 詐作聽不到. 現在回想起來, 感觸卻是挺深的, 與父親相處了幾十年, 我最深印象的 “警語”竟是如此一句不中聽的話,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 我們那一代的父子關係也真疏離, 父子倆很少有機會說一些體己話, 但這無損他在我心目中的高大形像, 只是現在感到頗為後悔, 為甚麼最該熟悉的人往往也是你最不暸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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