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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照堂︱中國畫很難，難在哪？

不是難在用筆，而是難在文化精神

近日，由廣州市美術家協會、廣州藝術博物院主辦、廣州青年美術家協會承辦的「當代美術名家大講壇」在廣州藝博院舉行，著名畫家梁照堂作關於繪畫的文化精神的講座，辨析國畫與西畫之異，強調國畫創作的關鍵在於畫家自身的文化精神修養。

作為一位藝術工作的參與者，無論是創作者、組織者或品賞者，都要不斷提高自己的文化層次和文化修養，要突破僅滿足於表現畫面美和技法美的認識，注重追求繪畫在文化精神層面上的「內美」。創作者要努力在繪畫作品中表現民族文化精神的內涵、品位，「外師造化，中得心源」，繼承和發揚中國畫最有生命力的精髓，即中國的文化精神。

國畫創作四種狀態

20世紀以來，中國畫處境發生了史無前例的變化，西方的藝術文化對中國畫產生了極大的衝擊，現當代中國畫創作呈現了以下幾種狀態：第一是堅守傳統的形式，這種藝術家最多，涵蓋了老、中、青三代；第二是中西融匯的寫實形式，多見於人物畫，以徐悲鴻、蔣兆和、楊之光、方增先等名家為代表；第三是中西融匯的現代形式，這多體現在中青年畫家作品中，老畫家少一些，如：劉海粟、吳冠中等。他們把現代的美和從印象派裡來的西方現代派多種藝術形式融入到中國繪畫中；第四是以現代和後現代觀念來創作的「西畫的國畫」形式，這種狀態的國畫主要以新銳畫家為代表，他們以探索精神把現代、後現代觀念放進國畫裡，形如「西式的中餐」。當下，凡國畫創作皆逃脫不了這四種狀態，這幾種狀態不僅構成了當今國畫的創作狀態，更構成了當今中國畫的繁榮。

中國畫之難不在用筆

所有藝術都講文化精神，但中國畫在注重文化精神這方面尤為突出。這一點，很多畫國畫的人都知道，但也有不知道的，更有知道又不太重視的。其實，畫中國畫最主要的就是要把文化精神弄懂、弄透！有一位國畫家去美國舊金山舉辦個人花鳥畫展，當時中國畫在西方並未廣為傳播，在西方人眼中，鳥、魚都是「死」的，為什麼呢？因為油畫是寫生、寫實的，鳥是用來畫標本的，魚是盤中的「死物」，這是油畫的程式和文化符號。外國人看到這個國畫展，鳥在枝頭上叫，魚在水中游，覺得很新穎，於是有個外國人就問：「老師，我想跟你學中國畫，不知道需要多長時間？」這位國畫家說：「不多，要五千年！」——這個「五千年」就是指中國文化精神。所以，學好中國畫不是幾個月、幾年、幾十年，而是五千年！

我到過不少國家，對國內外的美術圈和美術館也都瞭解一二，我發現中國人畫油畫、水彩等西方畫種，畫的像樣或是好的不可勝數，優秀的也不乏其人。隨著全球中國熱的興起，現在西方人畫國畫的也不少，但畫得像樣的半個都沒有。這就說明中國畫很難，難在哪？中國畫不是難在用筆，而是難在文化精神。

西畫是科學的，國畫是哲學的

由於中西文化異趣有別，所以，中國畫與西方畫的對比強烈。古典西畫重「狀物」，雖然也有體現文化精神，但以強調表現對象為核心。現代西畫不重「狀物」，以外在形式為主，強調節奏、旋律、觀念並以此來評價現代西畫的優劣。而中國畫則一直都以文化精神為取向，重「表意」，花鳥、山水只是載體，藝術家真正要表現的是文化精神之於作者精神領域的感悟。所以，評論家普遍認為，歐洲繪畫是科學的，中國繪畫是哲學的。國畫中的梅、蘭、竹、菊不是具體形象中的梅、蘭、竹、菊，而是中國文化精神符號，是心靈、格調和氣節。

中國畫講究筆墨，中國畫的筆墨指的不是工具，而是文化精神的載體，所以，中國畫的別名也叫筆墨。筆墨是有筆法、墨法、章法的，筆墨中還以筆為骨、墨為肉，用筆是最核心的，筆墨相連形如骨肉相連。在畫面上，中國畫經常說風骨、骨力、氣骨，以骨為干，再擴大即是哲學層面裡畫家的人品、人格、人的氣節。

西畫求真國畫寫神

中國畫重書畫同源，書，書法；畫，繪畫。西方也有美術字，但跟畫沒有很大關係。很多人說線條是中國畫特有的，不是的，承載著很厚重的文化精神的線條那是中國畫才特有的。西方沒有線條嗎？西方繪畫從一開始就是線條，後現代也有畫線條畫得很好的，素描也是線條，但這種很好僅指表現很逼真，線條只表現形態如肌肉結構，並不表現文化精神。中國畫的線條則承載著厚重的文化精神，所以，中國畫落款很少用誰「畫」，都用誰「寫」，平時我們畫中國畫都說是「寫畫」。譬如，西方人常說「我帶你去看或者參觀油畫」，中國人則常說「我帶你去讀畫或是品畫」。中國畫強調「讀」跟「品」，而不是看或參觀。「讀」什麼？「讀」的正是文化精神！「品」什麼？「品」的也是文化精神！

賞國畫講求文化修養

一位清朝官員被派去法國巴黎當公使，他參觀完巴黎油畫展，立刻寫了一篇《觀巴黎油畫展》，載入了很多中學的教科書，文章把畫面的生動與形象講得入木三分。但是，中國畫不要說外國人看不懂，就是中國人自己如果沒有一定的文化修養也看不懂或者不完全懂。為什麼黃賓虹那麼高水平的作品連中國的畫家都看不懂？就是因為對中國文化精神的領會比不上他。黃賓虹辭世前曾說：「50年後方有人懂我畫。」果不其然，50年過去了，現在大家都說他的畫好。其實，直到現在能真正看懂黃賓虹畫作的還是寥寥無幾，包括美術界、國畫界的大家在內。但是，沒有人說不懂，因為一說不懂就暴露了自己的文化修養不夠。中國文化底蘊的確博大精深，所以，要真正的欣賞好中國畫、讀懂中國畫就要在中國的文化精神修養上苦下工夫。（來源：2016年12月11日《羊城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