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自著名經濟政治評論員 利世民先生之文章
錢志健下個月的世界香港論壇,要每位講者都先寫一篇文章;以下是我的分享。
仍在獄中的黎智英
「老闆,對不起,我想我不能再寫蘋果的專欄。我也打算過幾天回美國。我覺得不能繼續留在香港。」2020年6月30日,北京強行施加國安法在香港。同一天,我決定回美國,並將這個決定告訴黎老闆。畢竟,當年是他帶我進這間公司,帶我進這一行。所以,當我決定要離開,我覺得自己也應該要對他有個交帶。
「你決定離開也對;這個地方確實不再安全。」他的回覆沒有半點責怪的意味。
我記得,2011 年我決定移民到美國,當時他對我說:「Simon,你的未來應該在香港。」之後幾經波折,我又回流香港,亦重新加入了壹.蘋果。但今次我們很清楚,這個地方短期內都容不下我們這種人。
「那你呢?真的留下?你才是真正的不安全呢。」我反問。
「我又怎可能離開?這裡還有這麼多同事,我怎能一走了之?」他這份人就是如此簡單直接。
當北京在裝模作樣審議國安法的時候,蘋果的同事開過員工大會。當時公司已經說:「想離開的人,公司絕對尊重,如果將來有什麼官司要打,公司也會幫同事打到底,但是公司絕不會說做這份工完全無風險。總之,大家知道是非常時期,未來會怎樣沒有人可以寫包單。」
我知道當日也有同事問:「那公司還有沒有什麼準備?」
「難道搞地下媒體嗎?不要想這些不切實際的事吧。」黎老闆不是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更不是不知道大家想什麼。
如果大家還不明白他怎麼想,就讓我嘗試代他解釋:「當蘋果不能繼續運作,就已經證明了,香港不再是我們所認識的香港;再搞些什麼地下媒體,也沒有什麼意思。」
可惜,一間明明有能力營運下去,有讀者訂閱有錢出糧的媒體,卻夾硬被特區政府封鋪鎖閘拉人。
有人說黎老闆天真,以為特區政府不會對付蘋果。我可以肯定地說:「你們也太不了解黎老闆。」我分享這段歷史,只是想讓大家知道,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處境,也有心理準備,甚至知道自己會失去自由。2020 年12月他在保釋候審期間接受媒體訪問,他說:「當然是怕,但怕也沒用;而且如果當日選擇離開,可能會得到自由,但選擇留下,得到是生命的意義。」
這個就是我認識的黎智英,我的恩師,也是我希望大家都能夠見到的肥老黎。
利世民(Simon Lee)(1976-)原名李兆富,1997年畢業於密歇根大學,取得政治與經濟學士學位。香港政治評論員、專欄作家。
利先生曾擔任前香港立法會議員夏佳理(Ronald Arculli) 的議員助理,並於1999年代表自由黨參選香港區議會選舉,在銅鑼灣選區挑戰民主黨的謝永齡,但落敗。其後創辦香港自由主義智庫組織「獅子山學會(The Lion Rock Institute)」,並成為骨幹會員。2013年,他辭去一切會務。2014年,創辦網上媒體《全民媒體(Hong Kong Citizens' Media)》。
曾任職《蘋果日報》資訊網行政總裁的利世民,也是前《蘋果日報》專欄「蘋果批」作者之一,活躍香港評論界多年,經常就經濟議題發表評論。2020年,港區「國安法」通過後,利世民決定離開香港,現居美國。
黎智英(Jimmy Lai Chee-ying)1948年12月8日生於中國廣東農村,他是二房的小孩,有七位兄弟姊妹。共產黨進駐廣州,父親散盡家財逃到香港,母親被抓進勞改營,留下年僅七歲的黎智英擔起家計。貧困的生活下,他混街頭、闖黑市,學會了生意買賣,也學會更多人情世故。
根據黎智英在《我是黎智英》的著作中自述:「解放後,父親叛逃香港,家財散盡,母親也遭批鬥送去勞改。8、9歲就要賺錢養活自己和姐妹。曾經替一名香港旅客搬運行李,但是他沒有賞錢,只給一塊由香港帶來的巧克力,由於從未見、食過,放入口後,覺得是天下間最美味的巧克力。我心想,這是香港人,巧克力必來自香港,香港必是人間天堂,所以我也應該去香港了!」
1960年,12歲的黎智英隻身攜帶1元港幣經澳門偷渡到香港當黑工,最初月薪只有3美元。16歲那年,他在紅磡一家做假髮的工廠當小職員,主要負責對外物料交收和車間生產收發工作。後來,受人啟發努力讀書,曾經當過銷售經理,但因公司對其記過處分一次,下定決心自己創業。他雖只有小學學歷,但依靠自學說得一口流利英文,又在投資股票上獲利豐厚。於1981年,33歲的黎智英創辦「佐丹奴」時裝連鎖店,獨創fast retailing系統,Uniqlo、GAP、Wal-Mart等企業紛紛效仿。
1989年中國六四事件爆發,他將民運口號印上T恤響應抗爭的青年,因而被中國全面封殺,深受影響的黎智英決心轉戰影響力更廣的傳播媒體。翌年出售「佐丹奴」股份,接連發行《壹週刊》和《蘋果日報》屢屢打破銷售紀錄。這一切風光的前頭是滿天飛舞的流言爭議,風光背後的故事卻少有人知。
2014年底,香港雨傘革命登上美國《時代》雜誌封面,照片一角,燃燒彈的煙霧中,一個熟悉的身影踉蹌而行,那是當時六十八歲的黎智英。2015年,他獲選《時代(Times)》雜誌年度「百位最具影響力人物」,並以〈一個香港英雄〉為題介紹黎智英。文章寫道「許多坐擁財富或走入體系的人,會因害怕而決定噤聲,黎智英不是這種人。他從一個童工晉升到連鎖服飾、傳媒集團的創辦人,而他不甘止步於此。為了心愛的土地-香港,他勇敢面對遭擲燃燒彈、被捕等後果,鼓舞了全世界追求自主自決的人們。正是這樣的勇氣,提醒世人不畏強權,說出真相。」
2019年,香港因修訂逃犯條例而爆發生大型民眾抗爭。同年7月,美國副總統彭斯(Pence)及美國國務卿蓬佩奧(Pompeo)與黎智英會面,期間討論了香港情況,包括修訂逃犯條例的發展及獨立關稅區地位。黎智英說香港民眾正聯同美國一起與中共進行一場價值觀的戰爭。此舉引發北京強烈不滿,指責他「禍港殃民」。黎智英對此回應,說受到中國的指責是一種榮幸。
2019年10月,黎智英再度前往美國,並與美國眾議院議長佩洛西(Pelosi)和四名參議員會面討論了香港的情況。
2020年5月,中共中央機關報章《人民日報》高調稱黎智英為「禍港四人幫」之首。2020年7月1日,香港國安法正式在香港生效。8月10日,香港警方以「勾結外國或者境外勢力危害國家安全罪」等罪名拘捕黎智英,12日凌晨獲保釋。
2020年12月3日,黎智英因被指控欺詐再次被捕,拒絕保釋申請。法院下令將其還柙至2021年4月。2020年12月11日,警方正式加控黎智英觸犯「勾結外國或者境外勢力危害國家安全」罪名,成為首名被落案控告這一項控罪的人。
2021年5月14日,香港保安局局長李家超首次引用香港國安法凍結資產的權力,凍結《壹傳媒》創辦人黎智英持有的公司股份,市值超過3億元港幣,以及凍結其擁有的其他三家公司在香港銀行賬戶內的財產。
黎智英在2019至2020年參與多場示威活動,事後被控以多項罪名。所有案件的刑期全部同期執行,總刑期為監禁20個月。此外,2022年12月5日,作為《壹傳媒》創辦人的黎智英與集團行政總監黃偉強被指向科技園公司隱瞞違反將軍澳工業邨租契,兩人被控兩項欺詐罪,在區域法院被裁定罪成。黎智英判處監禁5年9個月,並要求他就賺取差價罰款200萬元及頒下 8 年「取消資格令」,禁止他出任公司董事。而黃偉強則需監禁21個月。
目前為止,還柙接近兩年的《壹傳媒》創辦人的黎智英與《蘋果日報》3間相關公司一同被控「串謀勾結外國勢力」等罪名。案件開審前,律政司因不服黎智英獲准聘用英國御用大狀蒂姆·歐文(Tim Owen)而提出各種阻撓。2022年11月28日,香港終審法院宣佈駁回律政司的上訴許可,批准黎智英聘用英國御用大狀蒂姆·歐文作為辯護律師。可惜同日下午,香港行政長官舉行記者會,李家超(John Lee Ka-chiu)表示會就黎智英的案件提請全國人大釋法,結果案件再度延後審訊。黎智英繼續被還柙,不能保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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