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則新聞也讓我想起兩年前聽過的故事,主角就是蔡若蓮的長子潘匡仁。我認識當年教潘的老師,他對這年輕人印象頗佳,形容他讀書不錯,「面上偶爾流露出忸怩的表情,頗討人喜歡。」潘匡仁有次參加校際朗誦賽,選了冷門的「文言散文組」,備賽非常認真(這種態度在該校並不常見),每次練習都有進步,還不斷問老師怎樣改進,結果奪得冠軍。潘匡仁那時義正辭嚴朗誦「君未識人倫,焉知天道」的神態,多年後仍在老師的腦海迴盪。
聽了老師的回憶後,有點唏噓,也不禁好奇潘匡仁跟母親的關係,以及當今「教育局」局長當年如何教子。2017年7月底,即蔡若蓮上任教育局副局長前夕(也是她的長子輕生前個多月),蔡若蓮接受《龍週》訪問,談及自己為孩子而讀書:
「我第一個碩士學位是為了我的孩子而讀。當時孩子正準備接受學前教育,於是我去修讀中國語言文學及文化碩士課程,深入研究中國古代文學經典,包括《三字經》等。」
孩子準備接受學前教育,於是媽媽就去深入研究中國古典文學,讀《三字經》?對不起,我笑了。廿一世紀香港「教育局」局長居然想到這種古早味教子法,難怪今日香港性教育要倒退到「羽毛球禁慾」和「承諾書」了。潘匡仁當年參加朗誦比賽選擇唸古文,若是興趣當然沒問題,但想到他有個聲稱為了孩子而研究《三字經》的阿媽,總覺得他可能只是迎合別人的要求而已。
2015年,蔡若蓮出版了一本《與夢想同行—— 一位校長的教育實踐》,書中也談及她跟長子的不少片段,如長子會考的情況:
「記得兒子會考時,為了督促他加緊溫習,我在他的書桌上、房門上、都貼上自製月曆表,上面清楚地為他的會考日子倒數,讓他感到『時日無多』,然後,用不同顏色筆劃分溫習階段和學科。然而,他總是從從容容,一會兒約同學打球,一會兒跟弟弟聊天,喜歡時又彈彈琴,總之,我看見他的時間,都不是在溫習。說他,他辯稱那是因為我太忙,他溫習的時間我沒有看見而已。」
先不講那句「時日無多」一語成讖,以及蔡若蓮如何用自製月曆表無時無刻向兒子施壓,以上一段話,我覺得最耐人尋味是蔡若蓮輕描淡寫的一句:「說他,他辯稱那是因為我太忙,他溫習的時間我沒有看見而已。」當時蔡若蓮力爭上位,一定忙得不可開交,跟兒子見面時間不多,否則也不必靠月曆表「督促」兒子了。這位挖空心思去隔空督促兒子的母親,幾年後還在書中用「辯稱」兩字質疑兒子,不知道潘匡仁讀了有何感受。
蔡若蓮在書中也寫過另一「教子」故事,我印象極深:
「記得大兒子讀小學時,學校旅行,班裡的同學合資購買食品。他是負責看管飲料。結果,不知為何,同學說他丟了兩瓶汽水。為此,大家爭辯起來。同學都認為說好了是由他看管,但大兒子卻認為沒有這回事。知子莫若母,記得類似情境,在我和他去旅行時,也曾發生過。那次,他丟了他的半支果汁,一口咬定已經叫了我幫他看管。對那半支果汁,我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更從沒有聽見他叫我看管。為此,母子討論了半小時,最後,我提醒他:無論如何,對自己的東西要負責任;委託別人時,要確保對方知情。」
這不是公然指責兒子說謊和卸責嗎?我讀了有點心寒。蔡若蓮以上說的兩樁事,可以是毫無關係的獨立事件,但蔡卻先入為主,裁定「知子莫若母,記得類似情境」,請問她如何判斷兩者「類似」?就算「類似」,也可以是兒子同樣被屈,而非蔡的版本。兒子當年一口咬定叫她看管半支果汁,蔡若蓮卻堅稱「一點印象都沒有」,會不會是蔡自己一時走神,聽不到兒子的話呢?
蔡若蓮其實從未搞清真相,卻已公開判兒子「死罪」,暗示他一而再撒賴卸責,公平嗎?即使真要教訓兒子,我認為重點也不在「負責任」,而在「溝通之道」——那兩件事若有「類似」,可能同屬誤會,源於溝通不足,兩邊都有責任,不該只怪責潘匡仁。但蔡若蓮似乎為了展示自己不是「怪獸家長」,為了營造一個「幫理不幫親」的正氣凜然形象,竟不惜把親兒的「黑歷史」(其實是蔡的片面之詞)擺上枱,有想過潘匡仁的感受嗎?
在潘匡仁的老師和同學眼中,他是一位優秀的青年,英年早逝教人惋惜。抑鬱輕生可涉及很多因素,蔡若蓮要否負責、要負多大責任,我無從得知,只有上帝才能審判。但從公開資料所見,「若蓮教子」故事實在令人搖頭嘆息——在那些故事中,我只見到一個母親的自我陶醉、自以為是和自我標榜,反而在一個萍水相逢的老師的憶述中,我才看到一個活生生的潘匡仁。他值得有一個更好的母親。
馮睎乾小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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