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深呼吸

近來在香港發生的兇殺案，令所有人都深感震驚，也叫人唏噓不已。除了唏噓，還有什麽言語、文字能用來表達和形容呢？「一失足成千古恨」，失足，皆由失念。我們要到什麼時候才能醒覺，生命原來可以自我掌控的呢？

在外國的一所監獄裡，有一個囚犯曾經以為自己的所有想法都正確，常好打不平，自以為是。每當遇到不順心不順意的事時，他都會用極端、激烈的手法去處理、去爭取。十年前，就是面對那樣的情況，他一氣之下，把看不過眼的人狠狠殺死，結果被判終生監禁。然而他並沒有吸取教訓。在獄中，從獄卒到囚犯，幾乎都是他的對頭人，唯一令他有好感的是獄醫。

他的憤慨實在太深了，十年來一直盡心盡力輔導他的牧師終於對他說：「我真的沒辦法幫你了……我認識一位法師，你見見她吧。」

首次相見，法師的笑容令他心裏的武裝很快解除，並坦誠地說出自己是個殺人犯。十年來，他從未向人這樣說過。對於他的過去，法師好像不介意也不恐懼，微笑著鼓勵他參加獄中的靜坐班。他無法抗拒，不自覺地點頭答應。

第一堂課，法師指導大家覺知呼吸，覺知身心的種種變化，再明白自己小宇宙存在的真理，原來就是不斷變化的；我們改不了外面的世界，最重要的，是改變自己內在的世界，改變面對外面世界的態度。

他從未聽過這些話，覺得很真實，雖然很難做到，但很受用。於是，他努力地修習。法師還給了功課，要大家每天早晚兩個時段照著方法去練習。下課後，他請教：「很多時候遇到令人氣憤的事就很想動手，該怎麼辦？」法師微微笑說：「你試試，先做三個深呼吸！」然後教他怎樣做深呼吸。

一個星期好不容易過去了，他很期待上課，迫不及待地跑到上課的小教堂去。來到門口，守門的獄卒很不友善地攔著他，指著他腳下的拖鞋，喝道：「穿著拖鞋不能進教堂！」他心想：「在監獄誰不是穿拖鞋的？」探頭望一望教堂內來上課的人，哪個腳下不穿著拖鞋？便指著他們說：「你看看！」獄卒說：「我指的是你！」他氣憤極了，也忘了自己曾到處點火頭，開罪了很多人。那一刻，他只知道自己氣得緊握拳頭，就要揮出拳去。驀地，他想起法師所教的「三個深呼吸」，當下他馬上「呼──吸，呼──吸，」才做第二個「深呼吸」，他發覺拳頭不自覺地鬆開了。那種感覺真美妙，活了幾十年，他從未試過能控制自己，太美妙了！太美妙了！

每星期的共修，他都很準時抵達，又十分認真，每個人都察覺到他的變化。但有一天，他的心情糟透了，法師見了，微笑著問：「什麼事？」他很不高興地說：「接到通知，要把我調去另一所監獄。」他知道假如離開這裡，過去一段日子的努力將會白費。有愛心的醫生正努力代他求情，但醫生即將退休，往後恐怕再也沒有人可以幫他了。法師微笑著提醒：「你上課時學到的慈悲觀要運用啊！每日都送慈悲給他們吧，觀照所有獄方人員都充滿愛心和慈悲。」他將信將疑，終究照著那番話去做。

不久，換來了兩位年輕的醫生，不知什麼原因，這兩位醫生對他特別好，竟然寫信向獄方要求給他安排一份工作。如果在獄中有份工作，就意味著不必被調走。他充滿期待，做人有了信心和希望，同時他發覺所有人對他的態度都改善了，包括一直想置他於死地的那位假釋官。

一切都在變。他曾有過一個閃念：如果十年前遇到法師，也許……

假如弒父殺母的年青人能夠有這一份機緣，就不至於終生抱恨又抱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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